close

        雖然月島不認為自己有把假期安排得充實,第二次的東京集訓卻來的比想像中要快。錯過了上一次和部員一起搭校車的日向,大半夜裡精神好得十分醒目,明明連影山都安靜得要人以為打了瞌睡。

        聽說日向和影山前一陣子發生衝突,直到現在為止都在冷戰的狀態,從兩人這幾日都沒什麼對話來看,月島可以確定那並非傳言。儘管練習時間少了惱人的吵鬧,卻又多了份詭異的平靜,也不算什麼好事。在社員不多的烏野排球部裡,少了可以聊天的搭檔,日向很自然地將談天重心放在同年級的山口身上。就這麼靜靜站在一旁的月島,半恍神地聽著這兩個人到底都聊著什麼話題。不過也就只是東扯一下西扯一點,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孩子氣的內容,尤其講到山口也會看的動畫時便會特別投機。

        從氣氛熱絡的兩人這邊看向獨自整理背包的影山,顯得更加孤單的感覺。月島這才發現其實影山並不是很多話的人,安靜的樣子看上去確實散發著不可一世的王者氣息。

        隨著眾人的腳步上車後,找了習慣的位置。生理時鐘應處於睡眠狀態的情況下,除了負責駕駛的烏養,其他人都是坐下身後便立即闔眼。

        月島摘下眼鏡,手肘靠著窗邊,撐著臉頰,和其他人豪爽的睡姿相形而言,月島就連睡覺都不願意破壞自己的形象。

        山口正打算關上眼簾前,沒由來地朝月島方向看去。他是少數能夠極近距離觀察月島的其中一人。

        雖然不是偶像般的帥氣,但月島的長相有一定水準的俊秀,這點山口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但最近慢慢覺得,月島對他而言的帥氣,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

        偶爾會令人怦然心動。

        平時戴著眼鏡的關係,幾乎沒什麼人看過月島鏡片底下又長又翹的睫毛,那使得原本就相當文靜的月島又多了幾分秀氣。

        夜半的黑暗,只有路肩亮度不高的路燈忽隱忽現地照亮月島的面容,山口就這麼不曉得盯了幾分鐘。大概是因為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可以仔細瞧瞧對方的臉蛋,難得的機會讓他看得都有些出神。正打算直接閉上眼入睡時,月島卻彷彿抓準了時機睜開眼瞼。像是做了什麼壞事,此舉讓山口受到輕微驚嚇。

        ……你還沒睡啊。」或許是剛才的一小段時間裡確實進入了睡眠狀態,月島聲音聽來比平時低沉又帶點沙啞。

        「有點……睡不著。」這倒是真的。不知為何今晚山口精神特別好。但訓練是早晨的事,這時間再不入睡休息的話大清早醒來可是會很糟糕的。

        「說起來你直到現在都沒睡吧?」相較於上回山口賴床到幾乎要叫不醒,這一次似乎連床都沒躺過去。雖然月島那時已經進入睡眠狀態,但隱約感覺得到房間裡似乎有小燈亮著,就表示山口在利用微弱的照明做著什麼事。

        「怎麼了嗎?」月島側眼盯著山口,但缺少鏡片的度數沒辦法讓他看清出對方的表情,一片膚色朦朧著,但現下的情況大概不太需要動要到視覺。月島只打算聽聽山口睡不著覺的理由。

        「嗯?沒什麼。」山口下意識答道。確實他現在並不覺得有任何煩惱困擾著他,然而原應該本人最確信的答案,身為旁觀者的月島卻在心中一口否定。這傢伙肯定有什麼是瞞著吧?但他沒有直接問出來。

        向來直來直往的山口,又不似日向那樣,全然的單純,能將當下的心情坦率顯露在外,可又沒辦法像他一樣隱藏得很好,或者是自己觀察過度也說不定。總之,既然山口不想說,月島也沒理由強迫他。

        他側頭靠著山口的頭部,對方也不得不貼近月島的肩膀,才能讓這姿勢達到最舒適的狀態。鼻息之間滿是屬於著月島的氣息,究竟是因為好聞而吸引他,還是因為他被月島吸引住,才覺得這人就連身上的氣味聞起來都令人感到舒服。

他記得那天晚上,儘管停電的關係連風扇都停止運作,就算是晚上也熱得令人難耐,猛烈的喘息之中,月島變得濃烈的氣味如迷幻藥一般癱瘓他的身體,那股麻痺又舒服地像是上癮似地難以抗拒。和現在的情況有點相像。

        月島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但就規律沉穩的呼吸來判斷,應該是打算將山口當作枕頭入睡。就和他把月島的肩膀當作睡枕一樣,到底哪個比較舒服便不得而知。山口閉上了眼,每口呼吸裡都充斥著月島的氣味,半身緊貼彼此,頭部枕著不是很柔軟的月島的肩窩。

       

       

※※※

 

       

        到了東京後便見到音駒的成員前來接車,錯過上次的校車,對日向來說這是頭一次的禮遇,而且說了不知道前一回誰也講過的:「那個是晴空塔嗎?」又被黑尾給大力嘲笑。

        最後下車的烏養負責後半段的駕駛,雖然先前事先補充睡眠,開夜車仍舊帶給他些微疲累,但接著要繼續擔任教練的職責,實在沒什麼時間可以休息。

        月島和上一次一樣,因為讓山口靠著他睡覺而讓肩膀部位的外套給口水浸濕,這回是自己察覺的山口連忙道歉,月島沒說什麼,只是冷冷地再次將外套收進包裡,差點讓山口以為月島氣到不想講話。

        第二次的東京集訓仍沒辦法立即適應這邊的氣溫,所幸森然高中的綠色植物遍佈整座校園,才讓氣溫比外頭再涼快一點。不過對進行著激烈運動的青少年們來說,大概並沒有多大差別吧。

        因天氣而引起的燥熱總讓月島容易升起不耐,雖然看上去沒有田中那般衝動,但他自認自己也不是多耐得住性情的人。經同樣的路線進入森然高中的體育館,從外地來的烏野是最後一個加入集訓的學校,除了他們以外的所有人都進入了暖身狀態。烏野眾人沒打算拖延太多時間,行李及隨身包集中放置一旁後便加入訓練。

        大體上和之前的遠征沒太多改變,而舉辦這場集訓最大的重點是,為期內可以和他校多次進行練習賽。畢竟和陌生的對手比賽比和熟悉的隊友作為練習對手要來得收益良多,同時增進比賽的臨場感與經驗。

        儘管在整夜晃動不停的車上睡了一晚,來到練習現場後所有人都提起精神,難忍興奮情緒。集合完畢後也隨著其他人的腳步開始熱身。

        經過夜車勞頓後便緊接更需要體力的運動訓練,某種程度懶散的月島對他而言似乎有那麼點吃不消,畢竟車上的座椅總不會比家裡的床鋪要來的舒服,差劣的睡眠品質馬上反應在接下來的訓練,雖然不明顯但月島感覺得到不論什麼課表都要比平常來的吃力,就連跑步都帶著一股微妙的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增加新鮮感,這一次的懲罰是體育館後方的斜坡。爬坡的練習在烏野附近的上坡道路也做過好幾遍,但坡度上這裡倒是略勝一籌,跑上這坡道的技巧又必須些微調整才能以最省力的狀態爬上去。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每個人的體能好壞,做為主力的排球四人,影山、日向、田中和西谷常常是最先到達頂端得幾個人,大部分的最後一位是月島。然而在大家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情形下,根本沒那個閒情逸致管先來後到,自然也不會有人在乎最慢爬上來的是誰。

        對練習早已是充滿著幹勁的山口也總是跑在月島前方,他不知道從哪裡看出來月島的異樣,待大家在坡頂喘息到能夠好好呼吸的程度後,他對月島問道:「阿月,還好嗎?」

        月島自認自己的體能確實不如社團裡的大部分人,光是要控制近一百九的身高,無形中會花費很多力氣。他原本只當作山口無意的關心:「我沒事。」

        「是嗎?今天你看起來特別累。」

        確實是特別疲憊。月島依舊表示他沒有任何問題。

        明明不是個很敏銳的人,甚至有時候遲鈍到令人困擾,但月島總覺得山口對面對自己時目光就會變的銳利。

        休息時間並沒有因為先來後到的順序而有所不同,當前端的人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緩步走下坡時,對後來的成員更有種拉開差距的壓力,實在沒辦法給自己寬裕太多恢復體力的時間,山口無力又軟趴趴的身體趕緊跟上其他人的腳步,僵硬地離開坡頂。月島則在他的後頭。

        光是一趟就感覺相當吃力,雖然距離不長,作為處罰自然不可能如此輕鬆而過,當大家於起跑點排排站時,澤村再次喝聲預備,接著以擊掌作發令,再度奔上青蔥翠綠地像在諷刺這些人的草坡。就算位於都會郊區,周遭也四處可見盛然的綠色植物,夏季的悶熱在沒有停歇的劇烈運動之下,體感溫度仍是高的難以忍受。

        但習慣了高強度的訓練和躁熱的天氣,儘管身體上有一定程度的疲憊,稍作休息恢復體力後,還是能夠輕鬆交談。方才的爬坡彷彿不曾有過,回到室內後眾人開始聊起天來,當作打發回復體力期間的消遣。日向精神滿滿地不知道第幾次向山口搭話,影山默默地喝著自己的水壺。月島雖然沒那麼熱絡,當東峰出現在他身旁並開口和月島聊天時,也不是特別反感。只是不常往來的學長突然和學弟搭起話來,就算知道東峰其實為人親切,總是幾分不自在。比起同年級的日向與影山,差距兩歲的三年級學長,月島更加不熟稔,不論態度還是語氣都多了幾分敬畏。

        「爬這個坡,還好嗎?」東峰掛著淡淡的微笑,一臉無害的神情和粗獷的外型相當違和。

        「還可以。」即使不行也得耐著意志力跑完,體育不就是這樣嗎?月島說完隨即補充了十分缺乏的水分,在液體滋潤乾燥的嘴巴,進入身體之前,月島沒發現他竟然這麼口渴,一不小心灌了大半水壺的容量。

        「看樣子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了呢。」東峰苦笑地說,或許月島喝水的動作比平常要來的急促而察覺。「山口最近非常有幹勁呢,雖然練的是跳發,卻散發著像是要扣球一樣的氣勢。」

        與交談不多的學弟,彼此的談話內容基本上只能限於同樣從事的社團活動,月島不知道他是想多個機會與學弟交流交流,還是想藉由他關心山口的近況。但至少東峰表現出來的態度兩者都不像,就只是單純地想到什麼聊什麼,這點讓月島感到很輕鬆。

        那種像是扣發一樣的氣勢,有八成大概是東峰誇飾或對自己沒有足夠信心而容易將他人優勢化的行為,但說到山口的轉變,別說身為他最好的朋友,相信整個排球部的人都看得出來,就連班上幾個和山口較要好的同學都感覺,他最近似乎比以往強壯、結實些。

        「他確實很認真。」這點是無庸置疑地。

        「再不加把勁很快就會被超越的感覺,有點緊張呢。」東峰這話不曉得是講給自己聽,還是想給月島一些激勵。畢竟同屬一個位置的不是東峰。很明顯地月島和山口顯然往不同的方向尋找自己的長處,山口的攔網確實沒有月島機敏,因為清楚各項能力沒有能與敵人抗衡的優勢,才會往較少人擅長的跳躍發球鑽研。

        「說到超越……某種程度上,日向和你的位置有所重疊,學長會緊張嗎?」

        要說最能輕易感受到壓力的不外乎屬總是幹勁滿滿的日向,正因為他初中參加的排球部連社團都稱不上,幾乎就和空白的海綿沒兩樣,吸收新東西的速度也比其他人要快上許多,加上自身對運動異稟的天賦,難以令人忽視,縱使他的身高在排球裡相當吃虧也一樣。

        「啊哈哈,緊張到一刻都鬆懈不得。至少在畢業前要把王牌的位置保住。」用著諾諾的口吻說著王牌,東峰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月島倒是幾分意外原來他還有自己是王牌的自覺,還以為東峰真的缺乏自信到連烏野的王牌是誰都不敢大聲說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少說這一年要給日向超越過去,不管是企圖心強大的一年級還是累積了三年紮實經驗與訓練的東峰,這機率實在小得沒辦法粗估。

        「不管怎麼樣,都好好加油吧。」東峰拍了拍月島的肩膀,要不是刻意打扮的早熟外型,他確實是十分和藹的學長。月島輕點了頭,加油這句話他常常聽到,但大多數時他並不知道自己要為什麼加油。

        東峰的離去使月島得以獨處,他望向四周,不至於有誰累到連話都說不太出來,體力恢復得差不多後便陸續進入體育館,練習賽結束後上午的課表就差不多結束。澤村集合所有人到體育館空地收操,場上還剩兩間學校進行練習賽。

        替山口壓操時,發現他的柔軟度似乎又更好了點,這證明了山口每一次拉筋都壓到最大極限。月島只是感到痛覺就停止伸展,確實會漸漸產生差距。

        就像東峰剛才提醒的,回過神才發現早已拉開距離,一點一滴地。

        要說完全不在意也不是,雖然他投入在社團的心力和時間是沒有其他人那麼熱衷,但也不是個站在旁邊替隊友加油喊口號就能會滿足的,可以的話誰都想站在場上愈久愈好,月島自然也不例外,親身下去打確實比當啦啦隊有趣多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究竟哪裡,沒有難得一見的身高和多少算得上機智的判斷分析,各項身體數值十分普通,甚至是差勁的接球,這樣的選手哪有資格擔任先發球員?如果烏野的人數和以前一樣多的話,說不定會和哥哥一樣,連候補球員的方格都進不去。

        山口和他一樣,太清楚自己的劣勢而拼命補足,或許是一直待在場邊等待微乎其微的機會累積出他的不甘心,進而驅使他成為努力練習的動力。雖然月島很清楚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以勝負為考量的先發選手群將會把他換下,讓能增加獲勝率的選手比賽,運動場原本就是如此現實。只是又找不到能讓自己想積極練習的熱情。

        就算他可能明白那只不過是他畫地自限,侷限自己的想法,但又沒有其他說法可以說服這麼拼命投入排球訓練到底意義何在。

        明明只是社團活動而已,不是嗎?

        如果他像日向那樣對排球有著極高熱忱,或者如澤村他們對一同努力三年的排球部和隊友深刻感觸,也許就有可能花更多心思,投入在排球裡的每個時刻。可惜他不是。冷淡、客觀面對一切,幾乎可以說是習慣的應對方式,他骨子裡就是沒有一股熱情,社團的最大的作用不就是希望學生不要成為只會死讀書的孩子的作用嗎?

        ……月,阿月。」山口稍微提高了音量,月島這才將注意力從無義的胡思亂想拉回來。「換你了。」

        他鬆開壓在山口背上的雙手,交換位置,輪到他做雙人輔助拉筋。一來到現場就做了一連串高強度訓練,加上剛才的跑坡處罰,月島累得連講點話和山口聊天都有些懶。

        ……還可以嗎?」山口躊躇一會兒後問了和東峰一樣的問題。不過感覺不像單純地問他:「練習這麼累,還可以嗎?」

        「我沒事。」至少目前還感覺不出來有什麼太大狀況。應該說要先擔心的是你自己吧?月島心裡默默說著。

        「感覺,」山口停頓了幾秒鐘,稍微整理沒什麼頭緒的問題,把思路整理清楚向來不是他所擅長的。「你最近好像悶悶的。」

        「悶悶的?」月島收回超過四個八拍的體前彎,接著側身壓去。「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覺得我一直都很好。」所謂的很好到底什麼狀態,其實他一點也不曉得。但只要沒有大起大落就算好事了吧?

        「不,我是指…………該怎麼說呢……」山口咕噥說著,遲遲找不到具體的例子敘述月島所謂的不對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況,但他依舊相信自己的直覺。「最近、沒有什麼煩惱嗎?」山口有些緊張地問。

        月島挺起身體,皺著眉頭望向山口:「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不、呃…………沒什麼。」語畢。月島見他沒打算接下去,便繼續完成另一邊的側彎。

       

 

arrow
arrow

    祐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