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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訓的樂趣,除了一整天從事著運動員最重要也最喜歡的訓練獲得滿滿充實感外,認識其他學校的選手並互相學習,或者和一群活潑的男高中生一起相處,總是會磨擦出驚奇的火花。當然少不了大男孩們無厘頭的歡笑。

        對人群一直都傾向迴避的月島,這樣的場合自然沒有很吸引他,也沒辦法太融入其中,只是默默地待在某個角落,想著事情,或聽著周圍的對話。他不討厭聽別人談天,偶爾會發現有趣的想法,或心裡默默吐槽,嘴癢插個幾句話。

        不僅白天練習,由於烏野人數較少的關係,晚上會和其他學校合併教室寢睡,對於交際沒有障礙個性又外向的其他人,很快就可以和同住一間的學生們混熟,當然也有只是默默地坐著自己的事、或只和同隊隊友交流的人。因龐大的訓練量而早早入睡的人也不在少數,山口便是其中一個,而月島沒辦法和他一樣,無事週遭聲音與燈光便能入眠,只能聽著音樂或看著自己帶來的書讓自己更加疲備,好待會兒更容易睡著。

        校園裡沒有設置路燈,運動場的照明燈也不可能在這時點亮,若非教室裡擠滿了人,在一片黑暗的學校裡鋪床睡覺簡直比試膽大會來的刺激太多。對於半夜醒來要上廁所的人,深夜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裡,盡頭的廁所好像遙遠得難以到達。太過安靜反而一點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一點小聲響都會驚觸自己。

        越過睡姿五花八門的人群,山口來到了今夜最大挑戰的走廊,即使外頭的光線能夠透進來,眼睛也適應了黑暗,這條長廊依舊如未知的世界,因為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東西而加深恐懼。

        儘管很想回被窩但實在憋不住了,山口很努力地催眠自己,這是他唯一能走到廁所的勇氣。畢竟一個大男生半夜上廁所還要找人陪,面子根本掛不住,也不好意思打斷他人的睡眠。

        他起步緩慢地走去,過份靜謐的走廊迴盪著他的腳步聲,雖然明知是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音,穿過身體的踩踏聲響像在拍打著心臟一樣,緊張與不安一同拉出。出了漆黑的長廊,等一下要面對的可是故事最多的廁所,半夜裡的學校廁所。

        ……不行啊!愈緊張愈害怕就愈想尿出來!這下子更加不能不去廁所!超想回頭的啊!但是一定忍不到早上,早知道睡覺前就先解決才對!練得太累躺一下子就睡著了!

        恐懼讓山口移動速度變得緩慢,越是提醒自己不要注意周遭就越容易察覺四周的動靜,他甚至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

        為什麼好像有重疊的腳步聲?

        山口忍不住張大耳朵,一樣步調的踩踏確實在後方慢慢逼近,他的心臟彷彿即將衝破胸膛似地震跳,毫無人煙的校園夜裡,有誰跟在跟著自己,怎麼想都不會覺得是好東西吧。

        他不知道該不該回頭,但也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有默默地走到廁所,終究忍不住停下來,邊冒冷汗邊轉身看去。沒有物品可以握著的雙手只能繃著拳頭,用力得連指甲都要插進肉裡。

        一個高大的黑影如巨牆般豎立於前。

        他沒能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當下得反射便是恐懼主導的尖叫,山口也管不著一個大男人尖叫到底有多丟臉。

        他先是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放出聲音時,黑影伸出他的大手用力摀住山口的嘴巴,而山口認為這可能是對方的攻擊,使力掙脫黑影的觸碰。

        「山口!是我啦!」黑影小聲但口氣有些急躁地,山口這才慢慢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阿月、唔!」

        「噓!」雖然離教室有段距離,山口忽然放大的音量還是有將其他人吵醒的可能性,月島連忙再次摀住他的嘴巴。冷靜下來的山口全然退去了剛才的害怕,終於能夠好好放鬆地說話:「阿月也出來上廁所?」半夜沒事出來也只剩這個可能性吧。

        「沒有,我想你自己出來一定會怕吧。」月島頂著亂翹的頭髮說著。雖然不算很嚴重但自然捲就是麻煩。山口的直短髮也是亂糟糟地翹著,不過狀況比他好些。

        「是……還可以啦。」應該說他怕得要死。「我吵醒你了?」原本就淺眠的月島大概是因為山口起身的動作而醒來的吧。

        「不,沒事。」因為你把腳翹在我的肚子上,怎麼樣也睡不好。「走吧,去廁所。」變成月島領著山口前進。

        儘管像個英雄似地在關鍵時刻陪著山口來到廁所,在三更半夜的學校裡獨自越過走廊到盡頭的廁所,月島想就算是自己也會緊張兮兮的吧。才剛被嚇過的山口睡意消退不少,而月島整晚都沒怎麼好眠,就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

        如廁完畢後頓時輕鬆了起來,加上月島陪著作伴,幽暗的長廊也只是像平常練習到很晚走回家的路上。月島的出現瞬間改變了一切。

        「你今天,是不是吐了?」剛睡起來使月島的聲音有些沙啞。

        「被看到了啊……。」明明已經盡量不讓人發現了。「還沒來得及適應這邊的訓練。」

        換了不一樣的練習環境,像山口這種適應力沒那麼好的選手,不可能第一天就有辦法好好吸收所有課表,之所以狀況會比其他人糟糕,也是因為非常拼命地、將所有體力都投注進去的結果。否則適應力更差的月島情形大概不會好到哪去。

        月島沒有問:「為什麼要這麼努力?」,他知道山口如此拼命練球的緣故,某種層面來說,他不大想去正視去面對,也不打算和山口說聲加油。默不作聲在旁邊看著已是最大限度。

        山口開始打起呵欠,搭著隨意翹著的亂髮就像把所有戒備都鬆懈掉,雖然他平常好像就沒怎麼對人有警戒。

        「阿綠沒帶來似乎讓你睡得很不習慣。」月島口中的阿綠指的是很久以前送給山口的恐龍玩偶。因為是綠色的所以叫阿綠,是山口自己取的,非常容易理解的命名緣由。

        「啊?才不會呢,小學畢業後就沒怎麼抱了。」但是偶爾睡不著時還是會連著枕頭一起抱著睡,一個這麼大的男孩子睡覺抱著娃娃,要他大方承認還是怪彆扭的。

        「那為什麼要一直往我這邊抱過來?」

        「……我只是單純睡相很差而已……。」而且剛好月島的位置是他習慣的側躺方向。

        事實上就算山口整個人擠到月島的被窩裡他也不會介意。但一來是在可以說是大通鋪的場合下,被人看到確實很糟糕,二來現在是夏天,蓋條薄被還可以,湊個山口進來,在沒有冷氣的室內裡他會受不了。

        回到教室的時間感覺比先前要快上許多,大概是因為有人陪著的關係。教室內的通道不至一尺寬,兩人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安靜地回到自己的床鋪,柔軟的枕頭墊著讓山口很快地便睡意襲身,他側著身對著把眼鏡放到頭頂位置的月島輕聲說著:「阿月,明天,練習加油哦。」山口將音量壓到最低,即使如此在靜謐至極的夜晚,山口細小且溫柔的嗓音仍是格外清晰,從不感受氛圍的月島也難得覺得幾分浪漫。如果少了此起彼落的打呼聲更好。

        月島只是輕輕地點頭。練習要加油的應該是你才對吧,明明都吐了。

山口正打算閉上眼時,瀏海被緩緩撥開,額頭傳來輕柔的觸感,有點熟悉的熱度。

        月島什麼也沒說,滿足地在山口額前留了一吻後,才躺回自己的枕頭。

        如果之後沒有因為山口極差的睡姿而連續被踢醒兩次,那會是很完美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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