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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公車上,月島看著同事下班前遞給他的喜帖,裡頭附著一張名片大小的婚紗照,兩人在黃昏的紅霞彼此擁吻,彷彿和這靜止的畫面一樣,他們的愛情似乎真能持續到永恆。

  隨著年歲增長,身邊步入婚姻的人越來越多,他和山口參加過的婚禮已不算少數,大部份的婚禮都很浪漫,就連月島偶爾會產生結了婚以後好像真能從此過上幸福的日子,儘管他很清楚事實從來不是如此簡單。

  下車後步行回家還要一小段時間,月島少見地繼續思考這些事情。說少見也不大正確,自從山口提過,他就變得很在意。

  「阿月,你想結婚嗎?」山口某天晚餐時,聊著公司的前輩準備近期的婚禮。

  「結婚?」月島沒料過山口會這樣問,毫無防備地令他有些詫異。「沒想過。」他沒多做思考,道:「反正我們也不能結婚,想這個一點意義也沒有吧。

  「啊······說得也是······

  月島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但看到對方經過掩藏仍難隱的失落,他才發覺自己或許太心直口快。

  那是山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起結婚的話題。月島猜大概是他的回答讓山口受到些打擊。

  回到家的月島暫時把這些事放在心底,山口難得比他早下班,聽到開關門的聲音便立刻來到玄關迎接:「歡迎回來!我剛做好晚餐哦!」身上的圍裙都還沒卸下,看來是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嗯。」月島笑著應答。

  和過往無數個夜晚一樣,吃著味道普通的家常菜,聊著明天就會忘記的瑣事,每天都過得和昨日差不多,一般而言月島會說這樣乏味的日常是枯燥的,但因為有山口在,這般無聊的生活他會用幸福來形容。

  就寢前月島覺得還有些精力,山口身上洗過澡的清香總會勾起他的慾望,他按捺不住地探進山口的衣物,對著肌膚摩娑挑弄,直到對方的睡意因他的撩撥而退去,他們的夜晚就這樣延長了些時間,最後心滿意足地擁著彼此發著燙的身體入眠。

  但最近月島比以往更難以入睡,他惦記著山口對婚姻的渴望。

  對於他們不具法律效力的婚姻真的這麼重要嗎?

  他們現在的生活跟結了婚的伴侶有差很多嗎?

  戴上婚戒、步入禮堂、彼此宣誓,難道做過這些會讓他們的愛情更加堅定嗎?

  月島輕輕地撫摸著山口的手指。看著空蕩蕩的無名指,想像這裡戴著象徵誓約的婚戒。

  如果只是戒指的話······也不是不行的吧。




 

  X   X   X




 

  買戒指的錢存了一段時間,一天球隊練習結束後繞去他注意很久的銀樓,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挑選戒指的過程可謂順利,不過還是發生了讓月島不太自在的小插曲。當店員疑惑地向他確認女方的戒圍是否太大,他一面篤定地道著是,一面不希望因此被懷疑另一半是男性的事實。

  他小心翼翼地將戒指藏在他平常會上鎖的抽屜,等待合適的機會到來,而他所認為的合適的機會,是他們一起規畫的一次小旅行。

  在安排行程時月島便好好思考過能在哪些時候取出放在外套口袋的戒指,然而整天下來他卻頻頻錯過,才發現求婚似乎還有他意想不到的門檻,雖說所謂的門檻多半只是他自己設下的難關。縱使人煙稀少的場合,他還是無法不在意周圍少數幾人的目光。

  他的不作為持續到了晚上,晚餐後他們在旅館附近的景觀公園散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夜晚的公園沒什麼人潮,偶有和他們一樣的情侶或老夫婦擦身而過,山口小小力地拉了拉月島的袖口,徵求他的同意想牽起手。一整天下來他們都還維持著朋友關係的互動,還未有任何親暱接觸,山口似乎有些難耐了。

  月島有點猶豫,儘管沒多少外人,只要多一點異樣的眼光都會成為他退縮的理由。

  放在口袋的手下意識地緊握了握,再一次抓住今天下來不曉得摸了多少遍的戒指盒。

  ······好不容易走到這,他還要在意這些小事多久?

  月島牽起山口的手,捉得比平時緊些,在有些微寒的氣溫之下反常地出著細汗,他果然替這次的行動感到緊張。

  他們散步到了一座人工湖上的拱橋,兩旁的扶手每隔幾公尺安置了暖色的小燈,在寧靜的夜晚顯得好不浪漫。

  踩踏於木板上的聲響和月島的心跳一前一後地在他腦海裡迴盪,令他不自主緊張起來,他知道這座橋大概是最後的機會,可他預先設計好的台詞全塞在胸口使他難受。

  「······阿月?」月島的不自然讓山口有點擔心,他有感覺月島有什麼事擱在心底。

  聽見山口的呼喚,月島索性停下腳步,對於他這種畏畏縮縮的個性,總得稍微強迫自己跨出第一步。

  他鬆開山口的手,轉過身正對面著他,少見地直視對方的雙眼。山口不解地問:「怎麼了嗎?」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月島神色凝重地道,山口些許不安:「······好。」

  他沒有馬上開口,看起來還算沉穩的外表下還在努力地組織著明明早就準備好的話,尷尬的沉默在他們之間持續了幾秒,他才終於打破有些折騰人的氣氛:「我們······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現在也十多年了。」可惜的是他說出口的話好像跟原先預期的不太一樣,完全忘了接下來該講什麼,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每天一起上學、一起練球,不管做什麼總會湊在一起,就算正式交往後也沒有太多不同。」

  「畢業後開始一起生活,不知不覺也過了好幾年,這樣的日子繼續下去大概不會有什麼變化。」

  「我不曉得這麼做會帶來多少改變,是好是壞,但······或許是時候做點抉擇。」

  月島劇烈跳動的心臟沒有因說完話得到緩和,反倒是清楚知道下一刻他必須掏出戒指而更緊張。

  「什······?」山口忍不住皺了眉頭,預測著月島接下來打算說什麼。

  月島深吸了口氣,不管橋上有多少人,他都決定要豁出去。他緩緩跪下左膝,抬起頭以他不曾用過的視角仰望對方。

  「咦?」山口似乎一時間沒能理解月島的行為。

  月島終於拿出早在口袋裡熱得發燙的戒指盒,打開蓋子,銀戒在微弱的燈光散射下呈現暖色反光。

  「······你願意跟我結婚嗎?」即使到了這一步,他還是藏不住話音裡的顫抖。

  山口望著成對的婚戒,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月島耐心等著,維持舉著戒指盒的姿勢,他知道每個人對於驚喜的反應不盡相同,像這樣呆滯似的模樣也在預期的範圍內。

  「······山口?」然而他的體感時間過了兩、三分鐘,山口還沒有其他反應。「山口?」

  月島的緊張在幾分鐘的空白裡煙消雲散,他喚了幾聲,山口卻像是被切斷與外界連結的神經毫無應答。

  月島無奈:「你打算讓我跪多久?願不願意說一聲就好。」旁邊的人都快看不懂他們在幹嘛。

  聽見對方有些沒好氣,山口這才回神:「願、願意!」他連忙伸出手指,彷彿再不快點月島就會收回戒指,還差點戳到他的眼鏡,讓月島閃了下。一連串的小差錯讓原本還算浪漫的求婚氣氛盡失,月島苦笑著替山口戴上尺寸較小的戒指,裡面刻著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身子,腳底竄上的酥麻有點兒不舒服,但很快就消失。山口接過戒指,抬起月島的左手,晃啊晃地、有點艱難地幫月島戴上,月島才發現山口居然哭了出來。

  「嗚······我以為、你剛剛要跟我提分手······」山口的表情有點複雜,有喜極而泣的淚水,和一些受了驚嚇的餘悸:「我以為你覺得生活一成不變,跟我在一起膩了······要提分手······」

  他剛剛講的話有那麼像要分手的人說的嗎······?

  月島忍不住笑出來,用自己的衣袖替山口拭淚:「都已經一起過了十幾年,會膩早就膩了。」他接著握上山口戴著戒指的手,拇指輕柔地撫著銀戒。看著自己手上一樣的那枚戒指,月島才感受到,那小小的指環並沒有他曾想的毫無意義。

  這是要給這一生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戴上。

  而那個人,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眼前的山口。

  「再陪我繼續走下去吧。」他難得說出如此浪漫的話。

  山口眼角溢著淚地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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