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盡情喧鬧。

　　要說在山口平凡短暫的十五年人生中有什麼令人意外的歷程，大概就是能夠和暗戀已久的月島交往吧。

　　那是兩個禮拜前發生的事而已，山口抱著百分之一百二鐵定會被拒絕的心情，終於忍不住向月島告白。

　　「那個……阿月，我想告訴你一件事，然後……我希望、希望你不要討厭我……」

　　他很難解釋得清那天自己為何按耐不住藏匿已久的心情，也許跟最近和月島告白過而且整體而言互動還不錯的同班女同學有關，雖然他明知道如果月島決定和對方在一起，那他的表白說不定反而變得多餘又礙事，只是隱隱約約，山口想自己或許也不願意自己什麼也沒做、眼巴巴地看著月島變成別人的男朋友。

　　「我……那個、我、阿月！我知道這麼說也許很噁心，但是、」他忍不住低下頭好讓自己別和月島的視線對上，免得一看到對方的眼神讓自己退卻：「我喜歡阿月！從以前就喜歡……」在他激動地說完這些話時，山口可以感覺到緊緊握住的拳頭正不斷冒著冷汗。

　　他還沒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只知道心臟跳動劇烈得彷彿快衝破胸膛。肯定是要被拒絕的吧？以後還做得成朋友嗎？明明知道會有很糟糕的結果卻還是做出了這種事……雖然月島還沒說任何話，山口卻覺得他已經難過得快哭出來。

　　他不知道月島有什麼樣的表情，是驚訝還是噁心，也許兩個都有，只聽到對方慢慢地說：「……所以，你想跟我交往嗎？」

　　「我……沒那麼想。」不行啊，眼淚快被擠出來了……

　　「沒有？那告白做什麼？」月島的聲音聽來有些不耐煩。他的反問讓山口顯得束手無措，他確實沒有想過能夠和月島交往這種事。

　　月島沒有繼續接下去，意思就是要山口給他一個回答：「也許……某種程度上……還是想吧……」然而現實有多麼殘酷他不是不明白。

　　「好哦。」月島的語氣跟山口平常和他借筆記的回覆差不多。

　　欸？

　　山口猛地抬起頭：「什、欸？等、不對、咦？」他原本差點要潰堤的眼淚一瞬間都回流到淚腺裡。不對，是他聽錯了吧？

　　見山口如此驚訝的模樣，月島又重複了一次：「我說好，我們交往吧。」

　　「啊、嗯……好……」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等等，殘酷的現實呢？這根本是童話故事吧？和戀慕已久的青梅竹馬告白並開始交往，這是哪來的少女漫畫情節？若不是已經過去兩個禮拜，山口說不定會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一場夢。

　　「發什麼呆？已經下課了。」月島用他指節明顯的大手輕敲桌面，才讓山口回神。「這兩個禮拜都是這個狀態，你振作一點行嗎？」月島語帶無奈地道。

　　儘管意外但順利地從朋友晉升到戀人的階段，可月島的態度並沒有改變太多，不小心話多的時候仍會豪不客氣地說：「閉嘴，山口。」有時山口甚至會懷疑月島真的喜歡他才接受交往的嗎？

　　只是偶爾突如其來的驚喜又會讓他意識到他們確實已經變成戀人這件事，比如四下無人的街道上月島會主動牽起他的手，或是突然從背後接近，靠在他耳邊說話，至少交往前是不可能有這種近距離接觸的。

　　「啊、抱歉，又走神了。」山口趕緊收拾物品才發現教室的人群散得差不多。

　　月島拉開山口前方已經空了的椅子坐下：「不用趕，反正今天沒有練習。」因為期中考週的關係這幾天都沒有社團活動，難得的悠哉讓月島不想破壞閒逸的氣氛。山口便順著月島的話從容地整理物品。

　　一邊看著山口收拾，月島一邊開口：「剛剛的英文很難對吧？」

　　「對啊！阿月也寫得很狼狽嗎？」

　　「……狼狽也太慘了吧？不至於。」用狼狽來形容苦手的事情也真有趣，月島想。

　　「啊——為什麼要出這麼艱困的題目考驗學生……」感覺自己說不定會掉到及格線的山口嘆著。或許剛才會走神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寫英文考卷讓他的腦漿快榨乾了。雖然還有一半的原因在於眼前用著那張俊秀臉蛋看著他的月島。

　　「算了吧，反正都結束了。要去我家準備明天的科目嗎？」考試期間到對方家裡複習已經是多年來的慣例，但月島還是會口頭上邀請。

　　「好！」

　　待山口將所有東西收進書包並拉上拉鍊，教室裡已是空無一人的狀態，除了他們倆。山口起身道：「我們走吧。」

　　月島先是看了下四周，才緩緩站起，卻不是馬上邁開腳步。「吶，山口，」月島的語調和平時一樣平淡卻隱隱透著幾分刻意，於是山口很快地察覺他似乎有話要說。「不是應該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做點什麼嗎？」刻意語意平淡地做些暗示。

　　「……啥？」只可惜山口縱然料到月島是否要開始以戀人的身分進行些什麼動作，他卻沒辦法好好地回應。

　　手也牽了、抱也抱了、難不成接下來……

　　「要、要……接……吻了嗎？」他不曉得兩個禮拜的時間進展到哪是快還是慢，至少對他來講，或許像搭新幹線一樣快吧，他可還沒做好這樣的準備，應該說，他的確無法預測到月島什麼時候會動作。

　　只見對方面待自信地輕笑著：「現在是大好時機哦。」不論是上揚的嘴角還是輕挑的嗓音，像這樣發揮自己所長的月島，山口招架不住。

　　山口滿臉通紅地隻字無法成句，月島發現自己很喜歡害羞到當機的山口，雖然有點惡趣味但很有意思。

　　喜歡嗎……？

　　被山口告白的當下雖然仍有很大程度的意外，但很快就接受的月島說不定早就在默默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他不知道該如何精確說明那樣的感受。隱約感覺到山口努力隱藏卻不小心從縫隙間鑽出來的愛意，他一點一點地接收著並好好存放在心底。直到山口終於決定要明明白白地示愛，月島才確定那些不是他的錯覺。

　　月島用著他鮮少露出的微笑，輕輕挑了眉以示肯定，那瞬間山口的面部血管像炸裂一樣地滿臉漲紅，搭配上他的雀斑還真有難以言喻的殺傷力。太可愛了，除了可愛月島想不到還可以怎麼形容。

　　接收到月島的訊息，山口用力地閉上眼睛，彷彿是要接受什麼可怕的責罰似地做好準備。這般純真的反應月島差點忍不住失笑。

　　他將自己的臉緩慢湊近山口的面龐，一邊縮短彼此的距離，一邊好好端詳對方稱不上帥氣，在他眼裡卻充滿吸引力的臉蛋。月島輕輕地、讓自己的雙唇覆上山口顫抖的唇口，在上頭小力地吸吮過後離去，山口聽見很微小的親吻的聲響。

　　感覺到月島快速地吻過，山口才張開眼睛：「……剛剛是……親了嗎？」他臉上的表情似乎還難以相信和月島接過吻的事實。

　　「……不然呢？」山口的反應讓月島又好笑又無奈：「難道你想要法式熱吻？」

　　聽見熱吻兩字，山口慌忙否認：「沒有！剛才這樣就好了！」法式熱吻是怎麼樣個親法？舌頭會伸進來嗎？阿月的舌頭在我的嘴巴裡？光用想的就覺得太刺激了——！

　　「是嗎，這樣就好了啊。」月島再度靠近山口的臉龐，鏡片下漂亮的密黃色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的雙眼：「不過我想再親久一點。」語畢，他稍微加重了點力道，含住山口的下唇，接著像在咀嚼什麼稀珍美食，細細品嘗著對方的雙唇。山口的唾液似是某種毒品讓月島愈舔愈上癮，香甜的氣味令他難以自持，只能加深長綿的親吻緩解不停升溫的躁動。

　　山口順著月島的攻勢，同樣一邊輕咬著一邊伸出自己的舌頭在月島的唇瓣上輕舔，時不時碰到對方的牙齒。兩邊的唇齒上都留下了黏濕的液體。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月島的吻會是這樣溫柔。

　　第二吻不曉得持續了多久，一直到山口沒辦法好好將口水吞下喉嚨而流出嘴角，月島才停止離開山口的嘴唇。因為過程中不斷吸吮關係，山口的嘴巴有些紅通通的。

　　月島看上去和平常沒什麼不同，要不是白皙的臉頰底下浮起淡淡的紅雲，山口差點以為方才和他纏吻這麼久的說不定是別人。

　　「……結束了嗎？」山口問。

　　「你還想要嗎？」

　　「不用了！我們回家吧！」

　　「也是，到房間裡可以更大膽。」

　　「回、回去要念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