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接下來的幾天幾乎躺在床上度過,突然其來的高燒比預想的嚴重不少,七海原本還緊張地考慮送急診的可能,所幸後來慢慢退燒。
星期二的早晨六點,回到了平時正常偏高的體溫。虎杖習慣性地往旁邊抱去,卻撲了空。
只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居然已經下意識地認為這張床要有兩個人,應該要對七海這幾天陪他睡覺這件事更意外才對吧?
虎杖起身下床,發燒的幾日基本處在昏睡的狀態,他現在精神特別好,不過躺在床上太久,四肢活動起來還略微笨拙。
他慢慢走到傳出聲響的廚房,桌上擺好了兩人份的清淡早餐,七海正在清洗剛使用完的鍋鏟。
七海沒注意到站在身後的虎杖,直到對方出聲:「娜娜明。」
七海轉頭,隨即擦乾雙手,上前替虎杖約略測了下體溫。虎杖這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七海手掌的熱度,但因為剛沖過水的關係有些冰涼。
「身體還會不舒服嗎?」七海問。
虎杖沒說話,只是看著七海那雙好像變得熱情的眼睛搖搖頭。
見虎杖回到平時的狀態,七海便放了心,讓虎杖先坐下來吃早餐。
因為發燒的關係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直到喝下第一口噌湯,才發現空蕩蕩的肚子正在用力索求,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看到胃口這麼好的虎杖,七海相信他是真的痊癒了。
「我今天還是幫你請假了,好好在家休息吧。但我下午就得去上班。」臨時請假累積的工作可是很麻煩的。
虎杖像倉鼠一樣,兩側腮幫子裡擠滿著食物,含糊地問:「你要吃完午餐再出門嗎?要不要幫你準備便當?」
七海短暫思考了下:「午飯不用了,不過就麻煩你幫我準備一個便當吧,今天大概會加班到很晚。」他才沒有像以往那樣推辭,這讓虎杖有些小意外。
「你的精神感覺還不錯,趁現在我們都有空來好好談談吧。」七海放下手中的碗筷,原本帶點輕鬆口吻的閒話家常多了幾分嚴肅,虎杖知道這是說教前的開場白。
「啊那個、我好像還有點頭痛……」
「雖然那天有稍微交代過,不過還是請你重新說明為什麼那麼晚人還在外頭而且沒有向我報備,手機也沒打通。」完美地被七海無視了他的裝模作樣。
虎杖看著七海不帶威嚴但依舊充滿壓迫的眼神,只好乖乖道出試膽的事實,果不其然被碎唸一段,除了不曉得是否真的會有什麼怪力亂神,七海害怕的是萬一遇上危險就糟了。這點虎杖倒沒考慮,這回他認認真真地反省自己。想起七海早到自己時的慌張模樣,心裡多少有些內疚。
「抱歉,娜娜明。」虎杖明白道歉也於事無補,但想不出更好的彌補了。
這一聲正式的道歉讓兩人都靜默了好一陣子,爾後七海才緩緩開口:「……那天找不到你的時候,雖然拼命讓自己冷靜,時不時還是會緊張到腦袋一片空白,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做。我很怕你就這樣不見了。」
七海口吻依舊十分沉著,虎杖卻覺得,他不是以「大人」這個身份來講這些話。有點像喝醉酒那次,卸下裝備習慣了的堅強,流露隱匿自內心深處的脆弱。
「沒有你的話我該怎麼辦,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這麼想。」
「……說不定一直依賴你的人,是我才對。」
虎杖聽著,心跳似乎有一下抽動得特別用力。
七海的眼睛溢著各種情緒,虎杖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七海,忍不住低頭別開視線。他明明已經退燒,身體又不小心熱起來。
他喃喃嘀咕著:「不要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嘛……」
即使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這些日子虎杖不停思考對於七海的想法,最後釐清出來的事實和最初沒有多少差別。
他果然還是喜歡娜娜明。
七海當然聽見了虎杖的低語。「我沒有要任何曖昧不清的意思,那就是我的告白。」
虎杖猛地抬頭,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睜得都快掉出眼珠子,他張著嘴想講些什麼,像是瞬間得了失語症組織不出語言。七海因為他那像卡通一樣的誇張反映不小心噗哧地笑了一聲。
他故作沒事地收拾自己的餐具:「我先去處理一些工作,早飯我有多做,不夠再去盛吧。」他就這樣起身離開了飯廳,獨留還未從驚訝裡回神的虎杖,只能呆呆地望著七海的身影,一邊讓心跳緩和下來。
他真希望自己足夠聰明,就能一下子理解那些話背後的意思。他盛了第二碗飯,咀嚼七海剛剛提到的告白。是自己也被娜娜明喜歡嗎?什麼時候開始?原本不是拒絕的嗎?可惡,不要用這種方式測試他的智商啊!
虎杖想衝進七海房間一次,把話問個清楚,但顧慮到對方不喜歡工作被中斷,只能摸摸鼻子把疑問吞回肚子裡,反正他有的是機會,過幾天再問清楚也不遲。
突然多了一天假日令虎杖有些無所適從,他到書房裡翻些漫畫打發時間,接著做點家事活動筋骨,可惜七海這幾天把家裡整理得乾乾淨淨,虎杖打掃起來一點成就感也沒有,把累積幾天的衣服洗一洗晾一晾,趕在七海上班前替他準備好便當。
他在廚房俐落地將各種食材備料、烹煮,和每天做的事情差不多,卻覺得現在的愜意久違地有點不習慣,前陣子才想著或許沒辦法回到以前的氣氛,忽然間又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地相處。
什麼也沒發生嗎……他們這樣算什麼都沒發生嗎?娜娜明這兩天都是抱著他睡覺吧?原本的話是絕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吧?他們倆的關係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樣了?
虎杖一邊分心一邊料理,將熱騰騰的飯菜放進便當盒裡,七海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從房裡出來,穿著上班的西裝,頭髮用髮膠簡單向後抹。忙了一個早上,似乎忘了不久前才說好的便當:「我去上班了,要是有出門的話傳個訊息給我。」虎杖見他提著公事包便打算匆匆出門,連忙叫道:「等一下!」趕緊上前便當遞給七海。
「謝謝。」七海簡單道過謝,正想轉身離去,不料虎杖又馬上叫住他:「等等、那個……」七海的時間其實算不上充裕,但還是停下腳步,耐心等著虎杖開口。
虎杖感覺腦袋一下子塞了太多東西,現在也不是好好談論的時機。
雖然只是分開不到一日的時間而已,但這件事若不現在再確認一次,他今天肯定會特別難熬。
虎杖和方才一樣,有著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開口,躊躇一會兒卻似乎有些言不由衷:「我喜歡你,這你知道吧?」他帶著些許膽怯問道。
對他而言,「我喜歡你」,好好地把這句話講出來仍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擔心到頭來只是自己會錯意。
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虎杖還記得上回七海是怎麼回應的。
「我知道。」
七海的回答沒有改變。
不曉得是否是不太好的經驗引起虎杖些微不安,忍不住皺起眉頭。
然而他的眉間在下一秒被七海用嘴唇覆蓋上去時,因為措手不及的訝異鬆懈下來。
柔軟的薄唇輕輕壓著他的皮膚,暖熱的鼻息拂過他的前額。雙唇離開時,好像發出很小很小的啾聲。
「回來再好好聊聊吧。」七海笑得迷人地說。
虎杖眨了眨眼:「……好。」應該不是說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