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很痛!前輩拜託不要再打、痛啊!」
「早跟你說不要練到超過時間!竟然因為練習練太晚超過關門時間而被記警告!重點是屢勸不聽!」
「不多練一點不安心嘛……好痛!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不要再打我了!對不起!」
自從黃瀨天天準時練習後籃球部每天都會上演隊長教訓叛逆隊員的戲碼,說真的那樣的頻率和力道看得連我都覺得痛了,每天被揍得這麼用力身體可是吃不消的。難道說奇蹟的世代就連挨揍的承受力都異於常人嗎?
接著笠松搬出他多年以來的經驗告訴黃瀨,練習過度的後果會是什麼。身為曾經有過同樣症狀的笠松可是最清楚的。
「笠松最近和黃瀨很要好呢。」一旁看著的小堀對我這麼說著。
「是嗎……」雖然我不知道一天到晚扁人是不是要好的表現。
「你不會感到寂寞嗎?」突然對著我這麼問令我有些驚慌失措。「呃、怎麼說?」難不成小堀眼力好到看出什麼端倪?
「平常湊在一塊兒的朋友被搶走的感覺。」他用衣領擦掉臉上黏膩的汗水,雖然流汗過後很舒服,但又溼又熱的感覺頗不好受。「明明以前常一起到處消磨時間的。」
那是一、二年級時後的事呢。不論學校有什麼活動總是會想辦法抽空一起玩樂,或著在宿舍無聊時小堀、中村和早川會跑到我們房間找樂子玩,偶爾假日會一同去購買運動用品遞補損耗過度的裝備,報名街頭籃球或看比賽等等。製造不少回憶。小堀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不就是多了個黃瀨嗎。」我說著,但其實也明白小堀的想法。更加明白。
「你不認為笠松花很多時間在黃瀨身上嗎?」
「……或許吧。」
或許就連本人都沒這樣的自覺,身為旁觀者又能說什麼?
明明早已把黃瀨當作是球隊的一份子,在這種地方上又顯得他太過突兀,像是原本不應該屬於我們的一樣。那多少都有我自私想法的成分在。到底來說對黃瀨這個人抱著什麼樣的看法?我夠包容他嗎?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他把我想要獨佔笠松的時間和機會一併奪去,在沒有誰察覺到的情況下。
我們以往的密切交流除了班級和籃球似乎少了些什麼,說不出來,那股空虛感如同空氣一般透明又隨處可見。
「伯母伯父每次都挑這個時間去旅行呢。」
「比賽結束的幾個禮拜不用假日練習嘛。」
「你弟他們都不會吵著要跟啊?」
「小的現在還會,所以才讓你來呀。」
在宿舍打包了週末的衣物,這禮拜不用練習的假日在升學的壓迫下是難得又短暫的放鬆,伯父伯母會讓笠松當兩、三天的保父,順便好好陪伴顯少玩樂的弟弟們。而我算是被抓來幫忙和解解悶的吧。雖然能夠在笠松家住兩夜非常樂意,在見到那個有兄控的弟弟興致有點被潑冷水。
「噢,是你啊。」一開門就一臉死人樣,不怎麼歡迎我的樣子。你忘了在你哥情竇初開時誰是陪你吐苦水打球的嗎?忘恩負義的傢伙。
「沒禮貌,要好好打招呼啊。」不過只要笠松在他也沒辦法太囂張,立刻照著哥哥的話問好。老么見到我後則是興奮地跑過來歡迎,可愛多了。
「森山哥哥!」
對他來說我算是難得一見的客人,加上只要一來就會陪他玩耍的關係,和那個戀兄情節的弟弟比起來親近許多。我將奔跑過來的他一把抱起,小孩子身體長得很快,不論身高還是體重又不知道增加多少。
「長高了呢。」
「因為我有天天打籃球!媽媽說打籃球會長高!」精神奕奕地說著。
說到長高,我稍微調侃了下二弟,明明也正處於增高明顯時期卻沒什麼變化,於是我說了「你該不會和你哥一樣到了高中才在變聲吧。」這種話,結果就是在人家弟弟面前挨揍。
笠松一回來就得準備晚餐,那兩個小傢伙趁這時完成學校的作業和其他家事,他們的家教都很不錯,比一般的小孩懂事,雖然有時仍會藏不住身為孩童的玩心。
家裡的擺設長久以來沒什麼變化,我從年紀很小時就常常來笠松家,假日相互到對方過夜也不是麼稀奇事,直到兩個弟弟出生後才逐漸減少次數。
他熟練地將料理鍋裡的食材,用那種一點都不適合在廚房出現的身高和長相,外表看上去完全沒辦法想像他的家務能夠用賢慧來行容,很大的部分和照顧弟弟有關係。
說起來,我也忘了是怎麼認識的,打籃球是之後的事情。我呆呆地站在他旁邊,在還不用我幫忙的時候亂想一些毫無意義的事。
「不知不覺間都長這麼大了。」我看著笠松直到高二時都還在日漸深邃的五官,這下子應該是定型了,這一年來身高也停止增長,很遺憾沒能達到他一百八十公分的目標。
「是啊,前不久還要人家包尿布呢,那兩個小鬼。」
「……嗯,是啊。」我說的是你。
無意間會錯意卻順著你繼續延展下去。原來這似乎是我的習慣。
我到底因為這樣錯過了多少機會?
錯過了或許我們能夠更進一步的機會?
還是說那些是根本沒有存在過,其實會錯意的人是我?
「我也要做菜!」稚嫩的聲音隨著快而笨重的腳步聲奔進廚房,小豆丁每次都會吵著學下廚,不過他的身高只高過流理臺一顆頭。
「不行啦,你還太小了,長大一點再讓你做。」笠松分散出注意力和弟弟講話,手中的動作沒有停止。我半哄半騙地把他帶出廚房,才發現他功課還沒做完,於是暫時當他私人的家教。另外一個靜靜地寫著作業,專注力就像笠松在比賽時那樣,思考很多東西卻不被外界干擾,果然是兄弟。
吃完晚餐不受大人限制地玩起電玩,雖然三兄弟都很喜歡但伯父伯母似乎有嚴格限制,電視遊樂器大多時間也只是擺著生灰塵,卻也因為如此玩起來令人更盡興。笠松也不管學校課業打算好好放鬆自己,當然沒什麼自制力的我自然是加入了屬於男人間的戰鬥。
「玩什麼好呢----啊,這個好了。」我從放置遊戲片的箱子裡抽出一片紅藍色封面的光碟,類似無雙系列那樣,有趣的是主人公的聲音和笠松幾分神似。
「我要先玩!」好像非常迫不及待的笠松二男一來就插進我和笠松之間的縫隙搶道。「你沒聽過敬老尊賢嗎?年紀大的先。」男人不管什麼時候湊在一塊兒就是這麼幼稚,雖然我和他之間有些年齡差距,鬥起嘴來卻和同級生沒什麼差別。
「你都比我多玩好幾年了!」
「學長永遠是對的!」
「吵死了。」笠松隔著一個人用手掌推開我的臉頰好讓我住嘴。明明是他先起頭的!「先讓你玩就是,要選哪一個?」如果有個好哥哥模範獎肯定能獲獎的笠松都這麼說了,我也沒多和弟弟多拌嘴,小弟也湊上來吵著要玩,於是我們兩個坐在沙發上看著好久沒啟動過的遊戲畫面,切成一半的螢幕,角色在裡頭斬殺的人,達成任務並破關。
看這兩個小小身影掌著遙控玩得興奮的模樣,我想小時後我和笠松玩電玩的樣子也差不多是如此吧。不過那時後玩的還是卡帶遊戲,真懷念。
我們倆在等待的時間內也不斷尋找樂子,玩過一輪電玩後弟弟們吵著換玩撲克牌和大富翁之類能多人同遊的益智遊戲,這些東西似乎被塵封已久忽然重見光明,都是從我們還小的時候留到現在的,見到物品的實體時忽然許多回憶都湧上心頭,以為已經忘得透徹但其實都還十分清晰。
除了籃球外我們還有數不清的話題、還有玩不盡的遊戲,隨著日子心智與生理一同成長,甚至沒發覺什麼時候起笠松除了伯母以外不敢接近其他女孩子這件事,習以為常到差點忽略,這些回憶都珍貴的難以保護。
即使我們一直在一起,卻也不是對方的所有物。
對彼此有所隱瞞。
從頭到尾都一直沒有展露過最真實的自己。面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一次都沒有。
倘若真的表示了我的心情,那一刻起命運肯定會大大不同,我們再也不會是朋友。再也不會。
因為這個可能性讓我退縮直到現在,直到未來。
我已經知道我再也不可能了。
明明玩得非常盡興卻沒有什麼睡意,笠松家沒有太多空房,三兄弟是一起睡的,那兩個小傢伙到父母的臥房睡,而我和笠松則在他們兄弟的房間,這樣才不會太擁擠。
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兩個的夜晚,算一算是一年前被分到同一間寢室的時候了,因為對方是熟識到不行的笠松,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地放鬆,朋友就是這樣的角色吧,在他面前展現最輕鬆的自己。
事實上我一直緊繃著。在知道喜歡的人不但是男孩子還是最要好的朋友,好幾次都掙扎得好像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全世界都默認這精神式的戀情是不可容許的錯。
但其實一直無法忍受的人只有我。
矛盾得想隱瞞一輩子又想讓他明白一點點這樣的心情,一點點就好。
膽小的我到了最後都還是捉著衣襬,能夠站在他身旁牽起手的人像是命運安排來嘲笑我似地被其他人奪去。
噢,不是奪去,只是搶先我一步。
因為我從來沒有屬於過那個位置。
外頭路燈透過窗戶,微渺地將笠松的睡顏描繪著。
透明的光線像是我的心情,只有在笠松毫無意識的情況下亮起,照射在他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上,那個連眼皮都沒睜開的瞳孔。
沒有任何防備,全部的肌肉都處於沉睡的狀態。笠松不會因為一點動靜就醒過來,我認為這是碰觸他嘴唇最好的時機,我是很想這麼做。
在嘴角旁的臉頰輕輕地、幾乎不帶重量輕觸著,細細感覺著,我的嘴唇。
這幾秒鐘將我所有愛意道盡。
非常滿足地寫完了(淚)。
對於森山,隨然都是自己所想像的,不過真的是個令人憐惜的角色QQ
一直在一旁默默守護著笠松又不想讓其他人太過接近,但這樣的形式終究會有人來打破,那就是黃瀨。
他擁有笠松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比黃瀨擁有得更多,卻也更少。
心臟真痛(泣)。
如果這樣的心情有一點點傳達給你就太好了呢(笑),謝謝看到最後的你。